那年正月初一,屋外鞭炮闹翻天,门前小院被小孩们欢笑填满。屋内,母亲为我穿好亲手做的新衣服,上面的绣花是母亲一个月零碎时间的见证。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确定这是最好的衣服,焦急奔向祖父母屋子,那是每年走向那间屋子最远的一次。
祖母笑着拉起跪地的我,左右口袋被核桃和大红枣塞到鼓起来。祖母手上塞着,还一边说着平平安安,一边说快快乐乐。祖父则从背后拿出一只叫做竹蜻蜓的玩意儿插在我快快乐乐的口袋里。
依照祖父所教方法,双手对扣,竹管贴着两只掌心,右手用力向前搓,竹蜻蜓纵身一跃,飞进天空里,满满的成就和喜悦从我额头的汗水里渗出,就像嚼着有肉感、满嘴香甜的大红枣一般。
一到放学,书包挂在门上,跟小伙伴比赛竹蜻蜓,输赢不是重点,满村子跑才是乐趣所在。追竹蜻蜓的路上遇到跳皮筋的伙伴,碰到缺人就一起玩,跳的时候把竹蜻蜓紧紧捂在口袋里,生怕蹦出来踩到。有时候追出村子,遇到土墙上爬过的猫,学着它“喵”吼一声,看猫儿受惊爬过去,双手叉腰笑,然后回过头去追竹蜻蜓。看不见它降落在哪是常事,只有盯着地,一寸寸地找。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沮丧,找到其他散落的玩具也能兴奋半天,有时眼尖发现挂在树梢早熟的果子,爬树、挂破裤子、挨打,都压不住那清甜的滋味。
竹蜻蜓玩久了就会左思右想,爷爷说不能反方向搓,可那就是对的吗?思考很久,下手反方向搓竹蜻蜓,结果眼前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模糊,然后漆黑一片。
有自己的想法没错,可不见得你的想法是对的,错了就要付出代价。那天夕阳照进病房里冰凉的输液管,愧疚爬上爷爷眉梢。我开始思考什么是对、错。
不知什么时候,小卖部也有竹蜻蜓卖了,村里孩童们过年收到的压岁钱都涌向那里,他们翘首期盼,一如我当年我跑向祖父母屋子的心情。再后来,我已记不起上次看到竹蜻蜓是什么时候了。我的那只手工竹蜻蜓,住在童年的口袋里再也没出来过。
一个又一个除夕,漫天鞭炮烟花,轰赶着对旧岁所有的不满。初一那天我已不再期盼着穿新衣,也没有收一件喜欢到痴迷的新年礼物。徘徊迷茫时没有人跟我探讨对错,成人的世界,不再看对错,还没适应过来,我已被贴上长大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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