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中国琉璃的问世,不仅恢复了一门古老的工艺,也改变了人们对这项工艺的看法。琉璃工房的作品,取材广泛,超越了琉璃历史上曾经涵括的形式,不再局限于古代佩饰及嵌件,杯皿,或偶然见诸史籍,但从未见过实物的玻璃屏风的格局。这个广义的特色,与古今技术的关系较小,而和观念视野的关系较大,这是和对文化的掌握有绝然的关系。没有清楚的历史文化和使命感,就不会产生这如许多种类的美丽琉璃。
琉璃工房在服膺民族文化的基础上,打开了一个取汲不尽的创作宝库;也由于以文化深挖为先,所有的创意作品,到呈现时几乎都内含着一个丰富的文化故事,作品因而表现出巨大的生命力和感情,同时;也推动了每件作品附属说明文,朝向文学化的变革可能。这种原本单纯是一种广告用途的文字,却是用着和诗一样精练的文字,和作品一同出现,结果;风靡了所有的观赏者。这个说明文的创作过程,已经被提升到作为作品的另一半成分的准创作,琉璃作品表达影像的部分,说明文则从意象上把作品的灵魂带到更广阔的境地。如果,这个创作的动力持续,或许;始作俑者张毅,很可能在文学创作生涯的后期,催生了一种新的“说明文学”出现。
琉璃工房的说明文,看似属散韵的综合体,然无定律,从开始出现,仅因张毅一贯对待实物的严谨态度,和大部分的说明文都是他亲为手撰,显出风格统一,也似乎有了一个“格”的存在。这个无形的“格”或“体例”,如果用诗作“赋、比、兴”来说,那就是张毅惯用气势磅礴的直叙开义,用揭示比喻的方式将中国固有思想和作品主题结合,但力透纸背的,还是文句中时而涌起的感情,把“兴”的原则发挥淋漓。这种抒情又结合理性的手法,是非常主观的,但琉璃工房的说明文却成功导入了写作者的主观言志而不受排斥,这和张毅能够紧紧抓住中国人内心向往的文字功力有关,从而影响了国际先进的业者和市场追随者们的观感,也令许多学人慨然心动。
在所有文化艺术的创作形式中,诗向被放在最崇高的位阶,因为和雕塑、绘画等相较,诗受到载体的限制最小,最能充分表现创作者完整的意识。但琉璃工房的说明文,受到商业客观因素的限制是很大的,究竟它的基本功和广告文案的目的是相同的,因而行文和比、兴,要遵守时俗时尚,不能出现负面或骇僻的字词,文字的涵盖能力,要能圆通所强调的主流价值,又不能脱离作品构型和它的定位,更重要的,最后还要被消费者所接受。琉璃工房在这二方面都颇为成功,这源于张毅在客观上受过严格的广告规范训练,在主观感情上又有深厚的中国文学底子。如果将来确有“说明文学”这一科的成立,精准的广告训练和文学修养兼备就应该是它的文学要素。而说明文学的另一个要素或许就是时代要素。
所有的创作都有它的时代背景,而每一个时代的影响是会传到下一个时代的,文学不是突变的,传统是历史的秩序,而每一个时代的新作品则是调整了原来的秩序。这样源远流长和绵延的关系,是琉璃工房认知的。从琉璃工房说明文字风格上显现简丽而雅的古风到李白式的抒情言志痕迹,转变为电影影像般白话的现代式,可以刊出琉璃工房在一脉传承上受到丰富的滋润,因而足应理想实践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