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即将消失的手工艺——白族手造棉纸
手造棉纸的制作过程
是集合技巧、经验和毅力为一体的活动
我为这个工艺的过程而惊叹
却又为它的生存现状而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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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内容 · 寻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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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手艺人 | 白族手造棉纸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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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 手工造纸 】
过了午休时候,造纸的白族匠人们陆续回到工坊来,继续制作棉纸。
匠人们把细竹条编的模子往纸浆里一兜,舀出些许纸浆,随着水分从竹帘的缝隙中滤出,纸张渐渐显露雏形,造纸匠再拎着竹帘轻轻一抖,新制的坯纸就与竹帘脱离,正好摞到先前制好的纸堆上。
纸张的厚度就靠这一舀的分量决定的,匠人们长期从事这项工作,对分量的掌握早已熟稔于心,做好的上千张纸都厚薄均匀,还可以根据不同的制作要求,做出各种厚度的纸张。
造纸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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舀纸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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滤去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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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成坯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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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东巴文艺术家,就专门跟张先生订制厚纸来进行艺术创作。这种厚纸摸起来有小小的凸起,好似一张树皮却又柔软绵滑,非手工不能有这样的手感。
说来滑稽而无奈,所谓东巴纸的传承,实际上是丽江地区的人专程到鹤庆学习的。如今,东巴文化的火热,使得“东巴纸”的价值也水涨船高,然而这里的手造纸却像一个孤独潦倒的老先生,远远地望着功成名就的学生在狂欢,被淡忘在群山深处
【 陆 · 晾纸 】
制好的坯纸在湿润的时候被送往晾纸房,晾纸的工作要稍微轻松些,只需要小心地揭下一张纸,再用刷子轻蘸纸面,把坯纸依次贴到墙上。剩下的工作,就交由谷地干燥的风带走纸张的水分。
贴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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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制出的纸吸水性很好,在湿润的季节,一刀纸能徒增几斤重量,但使用起来却与旱季并无差别。
鹤庆的手工纸有极好的防腐性,过去西南地区茶马古道上的马帮或者商帮在写契约时,都指定要用鹤庆棉纸,为的就是它经久防腐的特点。
阴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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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已不需要这样古老的方法来保证一份商业合同的有效性了,棉纸的需求大不如前。只有一些云南昭通地区的人会来请张先生的造纸作坊生产几批做工低廉的棉纸,用来作为冥纸使用。
昭通地区的有一种风俗,老人去世后,要用耐腐的纸把全身包裹起来再入殓,以后若需要迁坟,就算肉身化作白骨,棉纸仍然完好,才能保证迁葬的完整性。这有点新石器时代“二次葬”的意味了。
图中棉纸是未经漂白的原色树皮棉纸,作坊还生产竹纸、白棉纸等其他样式的纸张,之前提到的“东巴纸”也是其中之一,后面会专门给各式纸样po个照。
【 柒 · 揭纸 】
这是造纸环节中相对简单的工作。匠人先把晾好的纸揪出一角。再整片撕下,讲求下手“稳、准、快”,稍不留神纸张就粘在一起揭不开,或者容易破洞。
揭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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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原色的手工纸多是被一些普洱茶厂买了去做茶叶包装纸,因此特别强调原色材质,而实际上,这个地区出产最多的,还是手工白棉纸。
从古到今,很多与白族人的生活、娱乐、祭祀、信仰息息相关的纸制品,都是用鹤庆白棉纸。大理三塔出土的大理国经抄,下关洞经音乐经谱,大理大本曲工尺谱,云龙吹吹腔戏本,白族家谱,南诏奉圣乐谱,南诏与唐王朝在苍山神祠订的盟约,白族民居门头上的桃符(白族称之为“甲马”),民居雕花格子门的装裱,都使用到鹤庆白棉纸。
造纸人家门楣上的“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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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随着民族文化越来越依附于旅游产业,被“遗产化”了的文化中是否还有棉纸的生存空间?慢节奏的手工造纸是否值得被机械造纸代替?这项古老的技艺究竟还能走多久?这些问题都还是未知之数。
【 捌· 原料 】
鹤庆的手工造纸要经过16道工序,其中制浆用到最重要的原料是“构树皮”。收集构树皮的山民们会在萌发新枝时折断树枝,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剥取和采集。或者直接砍下构树卖给造纸工坊。
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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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造纸坊中看到成堆的木材,就是构树,剥皮后,树干直接弃用。把构树皮放在水池里浸泡、蒸煮、漂洗、去杂质、碱化、再蒸煮、去碱后,就可以磨碎,打成纸浆。一张手工纸的细腻程度,由打浆的环节决定。
浸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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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树是一种轮伐期短的经济树种,即会“越砍越发”,但该地区的构树皮都采自野生构树,并没有专门的种植和养护,长期密集的采集使得这一地区的构树越来越少,导致收树皮的人要走到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构树。张先生说,去年本地产的构树皮很少,供不上纸坊的需求,他费尽心思从缅甸那边的木材商手里买到一批构树,才缓解了燃眉之急。另一幅图中是剥好的树皮,浅色的是今年新买的,那些深色的就是去年从缅甸商人手里买过来的构树皮。
构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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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概“造纸”这门与自然环境息息相关的手艺,之所以逐渐走向没落和凋敝,也与这种破坏式地开发生态环境有关系吧。我们在看一门传统工艺的时候,往往看到了它悠久历史,却容易忽视它对其他领域的负面影响。
被直接砍伐的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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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之前关于“点翠”工艺该不该继续存在,在网上引起过一场声势浩大的讨论,最后的结果,推动了人们对于传统工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很多珍稀动物由此避免了被屠杀作为工艺品的命运,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产生了以蓝染鹅毛、丝线缎带等来代替翠鸟羽毛的创新,让一门老手艺既能继续被传承,同时也不再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
【 玖· 一些感概 】
龙珠这个村寨非常大,依着山谷绵延有上千户人家。他们当中,很多都曾以造纸为生。而现在,村里像张先生这样还坚持着造纸的工坊仅剩下五家。
古风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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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张先生领着我们去看村子里的一座古桥。这座桥是横跨于一座河流之上的风雨桥,斑驳厚重的木板和被磨得滑溜的石阶都透露着它的古老。
白阖在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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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说,鹤庆自古以来就是西南地区造纸业的中心,虽然历经百年,仍然保留着非常传统的造纸工艺。在他小的时候,村子里的造纸还很热闹,家家户户都有作坊。每到入夜,山谷里到处回荡着几百处造纸坊“擦啦啦~咔啦啦~”的打纸浆声。“真的就好像是音乐一样”,张先生陷入了回忆。
张先生与古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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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双脚踏在风雨桥陈旧的木条桥面上,耳边是穿过山谷顺着河流呼啸而去的风,突然有些哽咽。那样的音乐,可能永远不会再响起。
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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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村子十几公里,就是著名的茶马古道,当年成捆成捆的优质棉纸,就是用人背马驮运向远处的驿站。这座木桥见证过鹤庆手工棉纸的辉煌,它是否会目睹这门手艺的消失呢?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手艺人,在这机械复制的时代洪流中,也许会被裹挟而去。流水无语,我们都在沉默和思索。
流水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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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图是几个停产不久的造纸坊。其中一个工坊曾因生计所迫,改用回收旧纸生产廉价的劣质纸,却使困境加速恶化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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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在手艺人的更新开始后
我收很多小虎伴们的回应
有的在叹息手艺的逝去
有的在佩服手艺人的坚忍
有的在热情地跟我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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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谢谢你们
正是有了你们的关注
你们的回应和分享
让我看到希望
这门手艺,未必会走向末路
未完待续,请见下期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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